"这种'海浪纹'焊接法是你做的?"张教授的声音在车间里回荡。
赵主任的笑容凝固了,额头渗出汗珠。
"当然是我亲自完成的,这可是我多年的绝活。"
他底气不足地回答。
我站在角落,低头继续工作,火花掩映着我的脸庞。
十二年的秘密,三年被占功劳的忍耐,即将曝光。
张教授的目光扫过车间,忽然定格在我身上:"这位焊工...我怎么觉得眼熟?"
1
电焊机的声音很吵,但我已经习惯了。
这是我在东海船厂的第三个年头,从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,我的生活被钢铁、焊条和火花填满。
白天焊接船体结构,晚上回家照顾生病的父亲,日子简单而规律。
我叫徐海,今年三十五岁,退伍军人。简历上只写着"曾在部队服役"这几个字。
"徐海,过来帮我看看这个接口。"赵国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。他是焊接车间的主任,五十岁左右,在船厂干了二十多年,资历很老,但技术只能说一般。
我放下手中的活,走到他身边。
"这个合金接口怎么焊?厂里还没遇到过这种材料。"赵国强指着图纸,眉头紧锁。
我看了一眼,是一种特殊的铝镁合金,对温度和焊条要求很高,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焊缝开裂或变形。这种材料在军舰上很常见,我曾经处理过无数次。
"需要预热到两百度,用4毫米的特种焊条,焊接时要保持恒温,冷却也要缓慢进行。"我简单解释道。
赵国强点点头,若有所思:"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?"
"在部队时学过一点基础知识。"我含糊其辞。
他没再多问,只是拍拍我的肩膀:"那这块你来负责吧,明天要交货,别出差错。"
我回到工位上,开始准备焊接。这是船厂接到的一个军方订单,需要建造一艘特殊材质的巡逻艇,技术要求很高。车间里已经有几个老师傅试过了,但焊缝质量都不过关。
我调整好设备参数,带上焊接面罩,双手稳稳地操控着焊枪。火花四溅中,钢铁在我手下变得柔顺,像流水一样听我指挥。
2
十二年的部队经验让我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。
三个小时后,接口焊接完成。我检查了一遍焊缝,光滑平整,没有一点瑕疵。这是我在部队时练就的"海浪纹"焊接法,不仅美观,而且强度极高,能承受巨大的冲击和压力。.
第二天一早,赵国强来检查我的工作。他看着那道完美的焊缝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。
"不错,基本合格。我再修整一下。"他说着,拿起工具在焊缝上做了些无关紧要的小动作。
下午,厂领导来验收时,赵国强站在焊缝旁,神色自若地介绍:"这种特殊材料的焊接非常考验技术,一般人根本做不了。我用了一种特殊的工艺,保证了焊缝的强度和美观。"
我站在一旁,默默听着他把我的成果描述成自己的功劳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但也只能苦笑。在部队时,我们讲究的是集体荣誉,个人功劳不重要。现在到了地方,这种规则似乎行不通了。
厂领导对赵国强大加赞赏,当场决定给他记功,还有奖金。赵国强心满意足地接受了表扬,只是在离开时拍拍我的肩膀,低声说:"干得不错,回头给你加班费。"
就这样,我的第一次"被代表"经历结束了。当时我并不在意,甚至有点庆幸不必站在聚光灯下接受关注。
但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,渐渐变成了常态。
每次有难度高的焊接任务,赵国强都会交给我,事后却把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。军方订单的成功让他在厂里名声大噪,获得了晋升和奖金。他开始越发得意,甚至在厂里的公开会议上贬低我的能力,说我"只适合做些粗活"。
"徐海啊,你这个人太死板,创新意识不够,只能按部就班地干活。"赵国强常这样当着其他人的面评价我,"还好有我指导你,不然你那些焊缝哪能过关?"
3
我每次只是笑笑,不作回应。同事们有人看不过去,私下劝我据理力争。
"徐海,你怎么这么没脾气?明明是你的功劳,为什么让赵主任占了便宜?"同组的老王问我。
"能把活干好就行,其他的无所谓。"我摇摇头,不想多说。
真实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。父亲的病情不断恶化,需要大量医药费。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,也不想因为与主任的矛盾调到其他岗位,影响收入。
每天下班后,我会直接去医院看望父亲。他曾是一名普通的工厂工人,含辛茹苦把我抚养长大。当我决定参军时,他只说了一句:"好男儿要报效国家。"十二年中,他从未因我长期不在家而抱怨。现在轮到我照顾他,我不能有丝毫懈怠。
"你在船厂还习惯吗?"父亲躺在病床上,虚弱地问我。
"挺好的,工作稳定,收入不错。"我微笑着回答,没提赵国强的事。
"你以前在部队是做什么的?怎么很少听你提起?"父亲好奇地问。
我犹豫了一下:"就是普通的技术兵,没什么特别的。"
我不想让父亲知道我在部队的真实身份。
离开部队时,上级一再挽留,希望我能留在军工系统。
但父亲的病情让我别无选择,只能回到家乡。
为避免特殊对待,我在简历上隐去了具体职务和专长,只写了"曾在部队服役"。这样,我可以像个普通退伍军人一样生活,不必应付过多关注。
"爸,你别担心,好好养病。我在厂里挺开心的。"我握着父亲的手,轻声安慰。
就这样,我每天在赵国强的压制下默默工作,忍受着他的轻视和功劳窃取。时间一天天过去,我习惯了这种生活。
4
直到那个特殊项目的到来。
2015年夏天,船厂接到一个国防重点项目,需要建造一艘新型导弹艇的关键部件。这个项目技术要求极高,材料全部是特殊合金,焊接难度前所未有。
厂领导将这个任务交给了"技术专家"赵国强。他表面上信心满满地接下了任务,背地里却急得团团转。
"徐海,这次任务不一样,上面特别重视,容不得半点马虎。"赵国强把我叫到办公室,指着图纸说,"这些关键部件你必须亲自负责,其他人我不放心。"
我看着图纸,心中一动。这些材料和结构,与我在部队时参与建造的某型号军舰极为相似。这种特殊合金需要精确控制温度和焊接角度,稍有偏差就会导致结构强度不达标。
"这个...有点难度。"我故意迟疑道。
"怕什么,有我在呢。"赵国强拍着胸脯保证,"我给你指导,保证完成任务。"
接下来的两周,我几乎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,利用所有时间来完成这些关键部件的焊接。每一道焊缝我都精心计算,用上了在部队时积累的所有技巧。特别是那几处受力最大的连接点,我采用了自创的"海浪纹"焊接法,不仅保证了强度,还减轻了重量。
赵国强每天都来"指导"几句,实际上什么忙也帮不上,只是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我工作。他几次想插手,都被我婉拒了。
"这种焊接要连贯完成,中途换人容易出问题。"我解释道。
他也知道自己技术有限,只好作罢,但仍不忘嘱咐:"记住,这个项目是我负责的,技术问题你随时向我请教。"
我点头答应,心里却忍不住苦笑。
两周后,所有部件完成。我检查了每一处焊缝,确保万无一失。这是我退伍后做的最出色的一次工作,每一道焊缝都堪称完美,特别是那几处用"海浪纹"技法完成的接口,简直就是艺术品。
5
"不错,比我预期的还要好。"赵国强检查后满意地说,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"这下我的奖金和晋升稳了。"
我没有回应,只是默默收拾工具。心里想着,等项目验收完,父亲的特效药就有着落了。
验收日很快到来。军方派了一个专家组来厂检查,组长是海军工程学院的张教授,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专家,在军工领域德高望重。
我远远看到张教授时,心里咯噔一下。他不是别人,正是我在部队时的技术指导,对我的焊接技术了如指掌。如果说这世上有人能一眼认出我的"海浪纹"焊接法,那就是他。
我立刻低下头,躲到工位后面,希望不被发现。十二年的军旅生涯让我改变很多,外表更加成熟,皮肤也晒黑了,也许他认不出我。
赵国强热情洋溢地迎接专家组,带他们参观那些关键部件。他滔滔不绝地介绍"自己的技术创新"和"独特工艺",脸上写满了得意。
"这种特殊合金的焊接是我多年经验的结晶,普通技师根本做不了。"赵国强自豪地说,"特别是这几处受力点,我采用了特殊工艺,保证了结构强度。"
张教授没有立即回应,而是仔细检查每一道焊缝。当他看到那几处"海浪纹"焊接时,明显愣住了。
"这些焊接是谁做的?"张教授突然问道,声音严肃。
赵国强挺起胸膛:"当然是我亲自完成的,这可是我多年的绝活。"
张教授皱起眉头,指着一处焊缝问:"这种'海浪纹'焊接法,是你做的?"
赵国强一时语塞,支支吾吾说不出技术要点:"这个...就是一种特殊工艺...温度控制要精确..."
"能具体解释一下这种焊接法的原理和操作要点吗?"张教授追问。
赵国强额头开始冒汗:"这个...具体细节比较复杂..."
6
张教授的目光在车间里扫视,突然停在了我身上。我想躲避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"你,过来。"张教授指着我说。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。
他仔细看着我的脸,眼神由疑惑变成惊讶,又变成了确信。
"徐海?是你吗?"他低声问道。
我轻轻点头,心跳加速。
张教授转向赵国强,声音突然提高:"你知道他的身份吗?你知道你占了谁的功劳吗?"
车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看向我们。
赵国强脸色刷白,结结巴巴地说:"什么...什么身份?"
而接下来得知我的身份后,赵国强表情瞬间惨白如纸...
"他是海军陆战队特种装备维护组的技术骨干,'海浪纹'焊接法的创始人!"
张教授的声音回荡在车间里,"这种焊接技术是他在执行某次海上救援任务时创新出来的,强度比普通焊接高出30%,现在已经在多艘军舰上应用。"
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,包括赵国强,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"怪不得这些焊缝这么眼熟,全军只有不到十个人能做到这种水平,徐海是最出色的一个。"张教授继续说,"三年前他突然申请退伍,我们都很惋惜,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。"
我尴尬地站在那里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隐藏了三年的秘密就这样被揭开了。
"徐教授,我不知道..."赵国强脸色惨白,声音发抖。
"你占用下属的功劳,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问题。"张教授严厉地说。
厂长也来了,听完张教授的解释后,脸色阴晴不定。
"徐海,你为什么不早说?"厂长问我。
我深吸一口气:"我只想安静地工作,不想因为过去的经历获得特殊待遇。"
"那你为什么容忍赵国强占你的功劳?"张教授不解地问。
7
我看了一眼赵国强,他已经汗如雨下,表情既羞愧又恐惧。
"我父亲病重,需要这份工作。"我简单地回答,没有详细解释。
张教授点点头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他转向厂长:"这个项目技术要求极高,关系到国防安全。既然有徐海这样的专家在,应该让他担任技术负责人。"
厂长立刻同意了:"没问题,我们会重新安排。"
赵国强站在一旁,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。他曾经引以为豪的"技术专家"身份瞬间崩塌,而他一直轻视的下属,居然是军队里的技术骨干。
"我不知道徐海的真实身份,但这不是我占用他功劳的借口。"赵国强突然说,声音低沉但清晰,"我向徐海道歉,也请厂里给我适当处分。"
他的坦然承认出乎我的意料。也许在真相面前,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厂长表示会认真处理这件事,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军方项目。
"徐海,你愿意担任这个项目的技术负责人吗?"厂长问我。
我看着那些已经完成的部件,点了点头:"我会尽力完成任务。"
验收会议结束后,车间里的气氛有些奇怪。同事们用新的眼光看着我,眼中充满好奇和敬意。我不喜欢这种感觉,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焊工。
张教授单独找我谈话:"徐海,你为什么离开部队?你知道你的技术在军队有多重要。"
我告诉他父亲生病的事。
"你可以申请转业到军工厂啊,条件会比这里好很多。"
"我需要照顾父亲,那些单位都离家太远。"我解释道。
张教授叹了口气:"我理解你的选择。不过现在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,有没有考虑重新回到军工系统?"
我摇摇头:"暂时没这个打算。父亲的病还需要长期治疗,我不能离开。"
8
"那这样,我向上级建议,让这家船厂承接更多军方项目,你作为技术顾问。这样你既能照顾父亲,又能发挥专长,薪酬待遇也会提高。"
这个提议对我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。父亲的治疗费一直是个沉重的负担,如果收入能提高,我可以给他用上最好的药。
"谢谢张教授。"我真诚地说。
"不用谢我,这是你应得的。你的'海浪纹'焊接法救过多少战士的命,你自己清楚。"
我默然。在部队时,我参与设计制造的救生舱和特种装备,确实挽救了不少战友的生命。每一道焊缝背后,都是责任和使命。
当天下午,赵国强来找我,神情复杂。
"徐海,我向你道歉。"他直截了当地说,"我不该占用你的功劳,更不该在公开场合贬低你。"
我看着这个曾经趾高气扬的主任,现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心中没有丝毫快意,反而有些同情。
"赵主任,过去的事就算了。"
"你不恨我吗?我这样对你......"
我摇摇头:"在部队时,我们讲究的是集体荣誉,个人功劳不重要。我带这种观念到了地方,可能与大家习惯的不一样。"
赵国强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问:"你能教我那种'海浪纹'焊接法吗?"
我有些意外:"你想学?"
"我在船厂干了二十多年,一直以为自己技术不错,直到看到你的焊缝......"他苦笑一下,"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技术。"
我想了想,点头答应:"可以,不过这种技术需要很强的基本功和大量练习。"
"我愿意从基础开始学。"赵国强说,眼神诚恳。
就这样,一段奇怪的师徒关系开始了。白天我担任项目技术负责人,晚上抽时间指导赵国强提升焊接技术。他虽然年纪大了,但学习态度认真,进步很快。
9
军方项目顺利完成,验收时获得了专家组的高度评价。张教授信守承诺,向上级推荐了我们船厂,后续又接到了几个军方订单。
厂里重新评估了赵国强的工作,考虑到他最后的坦诚和改正态度,没有严厉处分,而是调整了他的职位,不再担任主管工作,转为技术培训岗位。他接受了这个安排,没有抱怨。
我被任命为船厂的技术专家,负责重点项目和新工人培训。薪酬大幅提高,解决了父亲治疗费的问题。同时,军方也与我签订了技术顾问合同,我的"海浪纹"焊接法被推广到更多军工领域。
半年后,父亲的病情明显好转,可以出院在家休养了。他知道了我在部队的真实身份,骄傲得不得了,逢人就说他儿子如何厉害。我有些无奈,但也为他的康复感到欣慰。
船厂的生活回归平静,但与以前不同。我不再需要隐藏真实的自己,可以光明正大地发挥专长。赵国强也变了不少,从一个急功近利的主任变成了踏实肯干的技术员。
有一天,赵国强问我:"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大家你的真实身份?那样就不会被我欺负了。"
我笑了笑:"我参军不是为了获得什么特殊待遇,退伍后也一样。我只想靠自己的本事生活,不想借助过去的光环。"
"你真是个怪人。"他摇摇头,"换了我,肯定到处炫耀。"
"每个人选择不同吧。"我轻声说,"在部队时,我们执行的很多任务都不能公开,习惯了低调行事。"
阳光透过车间的窗户洒进来,照在我们正在焊接的钢板上。火花四溅中,金属在高温下融化又凝固,形成牢不可破的连接。就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经历了误解、冲突,最终融合在一起。
如今,我依然是那个默默无闻的焊工,只是不再需要隐藏真实的自己。
我的每一道焊缝,都凝结着十二年军旅生涯的经验和责任。那些钢铁的接口,连接的不仅是船体结构,还有过去与现在,责任与使命。
在这个普通的船厂里,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。不需要荣誉,不追求名利,只要能做好自己的工作,照顾好家人,就足够了。
每当新来的年轻焊工问起我的故事,我只是笑笑,说:"焊接很简单,就是把分开的东西连在一起。人生也一样,把过去和现在,责任和梦想,都焊接成一个完整的自己。"
火花依然在飞舞,焊缝依然在延伸。我的故事还在继续,只是不再隐藏在阴影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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